前世界冠军被蜱虫咬后卧床不起？

以蜱为媒介的螺旋体感染性疾病让医学界非常棘手，其慢性副作用也给患者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为什么莱姆病仍然没有有效的治愈方法?

作为一名前武术世界冠军，斯蒂芬·布洛(Stephen Bullough)每天坚持锻炼，周末喜欢露营和徒步旅行。他一直为自己的健康生活感到自豪。

2014年他在野营度假时被蜱虫咬了一口，当时布洛和大多数人一样想得很少，从来没有想到这小小的咬伤会在他的身体里引发感染，有一天会让他永远丧失行动能力。

“他的右臂开始起疹子，我们以为是癣，只是在上面涂了一点药膏，也没把它放在心上。”斯蒂芬的妻子安吉拉回忆道。“2015年，他开始出现些许认知问题，总是说错话。我们还不以为然”

但一年后，布洛开始出现突发癫痫和肌无力，导致行走困难。在过去的三年里，他的病情迅速恶化，视力丧失，长期卧床不起，一天常常会发作多次。

“去年5月，他突然癫痫发作，然后全身抽搐，”安吉拉说。“就在那天，他失明了，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也没能看见东西。然后他开始连续发作。他每月都要住一次院，因为不管给他开多少药，就是停不下来。有一个周末，他癫痫发作了40次。”

布洛最终被诊断出患有莱姆病，这是一种由生活在蜱虫肠道内的伯氏疏螺旋体所引起的疾病。一旦传播给人类，它会攻击免疫系统，并导致诸如关节炎、脑膜炎、神经系统问题等严重的健康并发症，甚至会导致心脏衰竭。虽然莱姆病在及早发现的情况下有时可以采用抗生素进行治疗，但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果。对于布洛这样已经出现慢性症状的病人，目前还没有治愈的方法。

这一点尤其令人担忧，因为莱姆病的患者似乎正在上升，科学家将其归因于气候变化，创造出蜱虫种群能够繁衍的条件。据估计，目前英国每年有2000至3000人感染这种疾病，但英国国家健康和保健医学研究所怀疑，实际数字要高得多。

图示：叶子上的蜱虫

但对科学家来说，和其他许多患者一样，布洛故事中最悲惨之处在于莱姆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上世纪90年代末，第一种名为莱姆病疫苗(LYMErix)的人类预防疫苗被研制出来，到2001年底已注射了140万剂。数据显示，这种疫苗对近90%的病例都有效，能够预防这种疾病。

但莱姆病疫苗并不完美。它相对昂贵，不适用于儿童，只能预防一种莱姆病，而且只能在美国使用。但这似乎是根除莱姆病的第一步。然而，人们对疫苗的恐惧使其从市场上消失，随后该领域的所有科学研究和投资都停止了。

莱姆病疫苗遇挫被归因于这种疫苗可以诱导人体自身产生免疫反应。该结论部分上是基于2000年开始的一项研究，其指出莱姆病疫苗会导致实验仓鼠产生关节炎。此外部分上来自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在批准该疫苗时指出的完全假设性担忧，即莱姆病疫苗可能会导致人体免疫系统过度反应,从而一并攻击伯氏疏螺旋体和健康组织。

这些结果后来被推翻，但恐惧继续蔓延。1998年，《柳叶刀》杂志曾发表了一篇将MMR疫苗(麻疹、腮腺炎和风疹的联合疫苗)与自闭症联系起来的研究报告，但该报告现已被撤回。

在报告了几起关节炎事件后，莱姆病疫苗制造商受到了公众的集体起诉。然而，尽管有证据表明这些事件与疫苗无关，但销量开始暴跌，2002年这种疫苗产品被全部下架。

图示：伯氏疏螺旋体

明尼苏达州梅奥诊所疫苗研究小组负责人格雷戈里·博兰(Gregory Poland)说:“结果是，直到最近还没有一家疫苗制造商愿意碰它。”“一些反疫苗的活动人士发表声明称，无论他们研发出何种莱姆病疫苗，我们都将组织大规模抗议和诉讼。在美国，开发疫苗并获得许可大约需要10到15年的研究和10亿美元。自从莱姆病疫苗下架以后，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莱姆病疫苗事件最大的讽刺之一是，尽管人类疫苗上市后被下架，但狗的情况却没有如此之糟。美国和英国长期以来都有有效的犬用莱姆病疫苗，有报道称，在莱姆病高风险地区，一些绝望的人甚至劝说兽医给他们注射这种疫苗。博兰甚至希望进行一项研究，看看这种疫苗是否真的具有保护作用。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场景，” 博兰说。“你有一种安全有效的疫苗， 得到了FDA的批准，而反疫苗活动人士却拒绝接受它。但另一方面，有很多人迫切需要得到疫苗保护，甚至愿意接种从未在人类身上研究过的犬类疫苗。”

但有迹象表明，情况可能正在发生变化。莱姆病的日益流行，加上人们对蜱传疾病威胁认识的日益加深，吸引了政府的大笔新资金，在美国尤为如此。

2018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在莱姆病研究上投入了2300万美元，其中大部分用于疫苗研发。有了这些资金，私营企业正开始重返这个领域。目前的领导者是总部位于维也纳的生物技术公司Valneva，该公司正在开发一种疫苗，可以预防北半球所有六种莱姆病病株，目前正准备进行第二期临床试验。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这种疫苗将在五年内获得商业许可。

但是莱姆病疫苗的幽灵仍然在疫苗开发人员头顶徘徊。在申请许可之前，Valneva将在15000多人身上测试疫苗，试图说服公众相信疫苗是安全的。尽管如此，该产品是否会取得商业上的成功还有待观察，因为患者群体仍然持怀疑态度。

莱姆病英国(Lyme Disease UK)联合创始人娜塔莎·梅特卡夫(Natasha Metcalf)说:“莱姆病疫苗在过去并不成功，我们相信，人类对这种疾病的了解还不足以生产第二种疫苗。”“我们对莱姆病与免疫系统相互作用的独特方式知之甚少。患有莱姆病的人对这种疾病没有免疫力，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研究来找到治疗这种疾病的最佳方法。当我们对一切知之甚少时，研制疫苗似乎还为时过早。”

由于患者对莱姆病疫苗的想法普遍持怀疑态度，一些研究人员提出了一些不涉及人体接种的方法来保护人们免受感染。田纳西大学的科学家们正在研究开发一种疫苗，这种疫苗可以被装在老鼠和其他易携带蜱虫啮齿动物所吃的食物颗粒里。他们的想法是，这种颗粒将广泛撒到莱姆病流行的地区，然后疫苗将杀死蜱体内的莱姆病细菌。

并不是所有的病人都反对接种疫苗。但有些人宁愿看到投入到疫苗开发上的资金被用于为那些已经患有严重疾病的人设计治疗方案，这些人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由于长期以来业界围绕是否存在所谓慢性莱姆病说法的争议，这些病人中的许多人感到自己被医学界忽视了。尽管大量研究显示,大量病人患有慢性或治疗后莱姆病综合症(PTLDS),尽管经过抗生素治疗后症状仍然持续恶化,美国和英国的医疗界甚至拒绝接受这种疾病条件的存在。

“一个巨大的挑战是相当一部分医学界不相信这种疾病的存在问题。”位于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东北大学分子微生物学教授Kim Lewis说，“慢性莱姆病似乎是一个肮脏的词。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研究估计，10%到20%的莱姆病患者都有这种疾病。”

安杰拉·布洛(Angela Bullough)说，多年来，神经科专家拒绝承认她的丈夫患有莱姆病，提供的治疗方案总是无视他的病情恶化，这让他产生了自杀倾向。她说:“我丈夫去年一度考虑过自杀，我知道有不少莱姆病患者会这么做，因为你被放弃了。”“没有人相信你。”

因此，大多数用于新疗法研究的资金都来自私人基金会，而不是政府机构。但是希望的迹象已经出现。科学家们认为，慢性莱姆病存在的原因之一是，传统抗生素不足以杀死体内所有的伯氏疏螺旋体，而剩余的微生物——也就是所谓的耐药株细胞——会重新繁殖并扩散到其他组织。

新奥尔良杜兰大学(Tulane University)寄生虫学助理教授莫妮卡·E·恩伯斯(Monica E Embers)表示:“为了治愈感染和疾病，你需要能够根除这种微生物。”“伯氏疏螺旋体通过身体传播，产生抗生素耐受性，所以你需要具有良好组织穿透性的药物，可以穿透血脑屏障。但这有点像癌症:如果你没有杀死每一个干扰细胞，可能就会再次感染。”

科学家们希望能够确定一种化合物，从而成为治疗PTLDS的第一种药物。研究筛选了数千种药物，以确定哪些可能对伯氏疏螺旋体有效，哪些对人体组织安全。研究发现，通常用于治疗酒精中毒的药物双硫仑特别适合用于治疗目的。

刘易斯说:“你在试管中给不断生长的伯氏疏螺旋体添加双硫仑，它就会消灭掉这些菌群，并使其绝育。”“然后，如果你把它添加到人类细胞或其他菌群中，它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图示：深受疾病困扰的布洛夫妇

目前，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Columbia University Medical School)正在招募患者，进行针对PTLDS的第一次临床试验。如果成功的话，刘易斯希望有一个有效的治疗方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医学界对PTLDS的偏见。

关键词： 蜱虫 世界冠军